吴智杰:乐器设计（钢琴）设计师，一级高级技师；2010年广东省职业技能大赛钢琴调修工种总决赛第一名，广东省五一劳动奖章、广东省职工经济技术创新能手、广东省技术能手、广州市突出贡献技术能手获得者。2018年，被广东省工业工会委员会、广东省乐器协会联合选树为“广东省十大钢琴调修工匠”；同时，广东省乐器协会授予“广东省十佳钢琴调修师”荣誉称号。

作为地道广州人的吴智杰，身材却似北方人那样高大，同事们总喜欢亲切地叫他“高佬”或“高师傅”。他精湛的钢琴调修技术同样高人一等，在业内众所周知，他不但琴调得好，弹得也好。吴智杰从1988年开始就一直从事钢琴调律与音色整理的工作，在这个岗位上默默耕耘了31个年头。

懵懂入行  积基树本

1988年，吴智杰进入广州钢琴厂（珠江钢琴集团前身），在钢琴总装配车间学调律。因从未接受过专业的音乐训练，师傅便让他先从“磨”耳朵练起。“那时刚18岁，没学过任何乐器，一开始每天就按着琴键听发音找感觉，听成千上万次的‘哆来咪’都没有感觉，听不出不同音频的差异。要学调律，这是第一个要过的关，头皮发麻都得听下去。”半年后，他开始找到了感觉，能够清晰的分辨出不同音频的差异性。

一架钢琴的制造，从木材加工处理到最后出厂要经过300多道工序，钢琴调修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道手工工序。要在一定时间内让200多根弦的音调准且不容易跑调，考验的不仅是一个调音师的听力，更考验的是他们的技巧和体力。在“磨耳朵”的同时，吴智杰每天都在不停地敲琴键。一位老行尊介绍：调律初学者，每个琴键起码都要以固定的节奏敲击10多次，才能调至音准。一架钢琴88个琴键，意味着每架钢琴要敲击近千次琴键，才能将音色、音准调至完美。吴智杰至今仍记得他刚起步时，一架琴调了4个多小时，10个手指头都非常疼痛，最后只能改用指关节继续敲击。“刚开始时，用食指先敲，敲着敲着食指就越来越疼，一碰就痛；改用中指敲，中指疼了用无名指……长期下来，手指慢慢地也就不疼了，可能已经适应了那个疼痛感了”。初学者从学徒到持证上岗需要6个月，再从初调岗位上开始锻炼，经过逐步考核，最后“升级”进入立式钢琴末次调律岗位，这是一架钢琴出厂前的最后一次精调，这一次的调律决定产品出厂的品质。这个过程，吴智杰用了两年。工作日每天白天7小时跟着师傅学调律，半小时学基础乐理；晚上和节假日他还给自己“加码训练”。“‘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我没有音乐基础，只求在学习调修过程时，把每个步骤、每个环节都能够摸透、吃透，而且这份工作考验的是手工技艺，讲究的是，工多艺才能熟。”吴智杰如是说。

“他的进步不算快，但能吃苦，基础也打得好！每个阶段都明显比同龄人技高一筹。”谈起吴智杰，珠江钢琴集团内不少老行尊都对他赞誉有加。

勤练出技艺  以耳辨琴音

行外人看来，上了末次调律的岗位就算“满师”。但吴智杰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钢琴调修这一领域的专业知识犹如学海无涯，短短两年多的学习不过是冰山一角，自己掌握的不过是钢琴调修技术的皮毛，要想学习其精髓，将技术修炼成艺术，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摸索。

为了使自己掌握更全面的钢琴调修知识，提升钢琴调修技艺，吴智杰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常常到三角钢琴车间向前辈讨教卧式钢琴总装内部整理的全套工序。虚心好学的态度感动了前辈们，都十分愿意将自身的技艺倾囊相授于他。久而久之，吴智杰对卧式钢琴的整个工艺流程和技术要求如指诸掌。他孜孜不倦追求钢琴调修知识和技术的精神，得到了组织的重视。当有国外著名钢琴调修和钢琴制造专家受邀进入企业传授技术时，他都是被重点选派接受技术培训的那个。吴智杰每次都会珍惜组织给予的机会，跟随专家学习，潜心修炼，这也让他的钢琴调修技艺得到快速地提升。

1996年，他跟随欧洲著名钢琴设计制造大师托马学习钢琴制作技术；2001年，他跟随德国钢琴制造师施密特学习钢琴调修的精髓——整音技术。施密特出身于“SCHIMMEL”钢琴厂，他的整音技术带有很强的“SCHIMMEL”特色，这也让吴智杰很明显地感觉到整音技术的高深莫测。得到这些大师的指导，加上吴智杰本人的刻苦训练，他把学习到的钢琴调修精髓融汇到日常的整音工作中，根据每架钢琴的需要进行音色调整，使他的整音技艺有了质的飞跃。2003年，他被调至三角钢琴车间，从事卧式钢琴调律及音色整理的工作。2008年，公司任命他为总装厂副厂长，主管卧式钢琴装配工作。在这期间，他参与了欧洲高档钢琴“恺撒堡”的研发工作。在第一架“恺撒堡”九尺卧式钢琴问世之际，托马先生就对钢琴的调整和装配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其中有好几项是国内钢琴制造业界闻所未闻、极少运用的技术，这给珠江钢琴集团的钢琴装配技术人员出了一个大的难题。“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在托马先生的亲自指导下，吴智杰一点就通，运用娴熟的钢琴调修技艺，很快做出了令人满意的效果，这也让托马先生对他青睐有加。2009年，他被公司派往德国学习钢琴装配技术。

图为2010年，吴智杰参加广东省职业技能大赛钢琴调修工种竞赛，在第二轮卧式钢琴竞赛中，他成竹在胸、出色地完成各项竞赛技能点。

2010年，他报名参加了广东省职业技能大赛钢琴调修工种竞赛。出色的钢琴调修技艺让他在广州市的选拔赛中轻松夺冠，进入省总决赛。面对高手如云的省级总决赛，吴智杰胸有成竹，从容应对，以其高超的水平技压群雄，摘夺桂冠。获得由广东省总工会颁发的“广东省五一劳动奖章”；广东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颁发的“广东省技术能手”称号；广东省总工会、广东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广东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广东省科学技术厅联合颁发的“广东省职工经济技术创新能手”称号。值得一提的是，他总决赛的成绩远远抛开第二名9分之多，而第二名至第七名成绩仅有6.4分之差。他记得当时抽中的竞赛琴整体的音色偏硬，为了将整架钢琴的音色调整至柔美悦耳，他除了做好竞赛指定需要调整音色的5个钢琴弦槌的技能项目外，还把整架琴另外的83个弦槌的音色在规定的时间内都重新调整了一遍，使整架钢琴弹奏起来，音色均匀一致，优美动听，让评委们一致称好。评分时，吴智杰调整的竞赛琴经音准仪检测后，没有一条弦出错，是大赛中唯一没有被扣分的选手。其钢琴调律和音色整理的功力在竞赛的选手中卓乎不群。

过去师傅们在对钢琴进行调修时都会用音叉对音准进行判断，现在大多数都是用电子音准仪进行判断。吴智杰从不用电子测音仪，倒不是他不会使用，而是他更相信自己的“金耳朵”。他习惯在用音叉的基础上，去训练耳朵的“精准度”，追求与音叉的“频率一致”。如今，他的耳朵能精准辨音，误差不超过1音分，与电子音准仪几乎一致，在业内无人不晓。现在很多调修师都会依赖音准仪，10秒就能调准一个音，但吴智杰会用上几十分钟，甚至可能一两个小时，去诠释自己对音乐的理解，所以他调出来的音更有味道、更有质地。他说：“仪器只能听出直线上的声音，但悦耳的声音其实是一条优美的曲线。”这是他对钢琴整音有感而发的深刻体会。

钢琴调修是艺术活 不是技术活

技艺之上，就是修为。吴智杰认为钢琴调修这一技艺的修炼是无止境的，最考验调修师技艺的莫过于将演奏会用琴的音色调整至音乐家所需要的手感，让音乐家的指尖诠释出音乐的内涵。高水平的演奏会用琴对调修师的要求，除了调整音准外，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就是要保证音的稳定性和持久性。它不仅需要调修师深谙演奏作品的不同风格，还要了解演奏家所属流派及音乐表达的风格，从而有针对性地进行对“音”的执整。这最考验调修师多年的功力，一般的钢琴调修师是做不到的，这就是顶尖调修师与一般调修师的天壤之别之处。“调音最后就是调整声音的色彩，这一点听起来很抽象，但对演奏家非常重要。”吴智杰举例，比如古典音乐演奏家会要求钢琴音色比较温暖、具有歌唱性；爵士大师则要求声音明亮透彻、带有金属感；如果是要进录音棚，就要求声音极为干净，不允许一点点杂音。钢琴艺术家对琴声都相当挑剔，即使面对钢琴大师提出的古怪要求，吴智杰都是尽力满足。他说：“每一位音乐家的演奏需求就是我技艺锤炼的追求。”

珠江钢琴集团作为乐器制造的龙头企业，每年承接无数场国内外许多著名钢琴演奏家的音乐会和大型晚会，也承担着对这些演奏琴的调修工作。因吴智杰高超的钢琴调修技艺，他常被公司指派为国内外著名钢琴演奏家的音乐会、国家领导人来访等大型活动场合的音乐家用琴调律与整音。每次都圆满地为这些钢琴调律与整音，都得到领导和钢琴演奏家的高度赞赏，更被一些著名演奏家封为“御用调律师”。由于经常为不同的钢琴演奏家的用琴进行调修，搭乘飞机成了家常便饭，长时间的飞来飞去，他在业内被调侃为“空中飞人”。有时候仅为调试一架演奏会用琴，他就要跨越南北，远至新疆、长春等地。对于他来讲，只要音乐家有需要，他不管有多远，都愿意第一时间去完成。

为了能够更好地为演奏家的演奏用琴调律与整音，吴智杰很早就意识到懂音律对钢琴调修这份工作的重要性。早在他“磨”耳朵有所起色阶段，他就在一位会弹钢琴的工友指导下，学会了看钢琴谱，一边给钢琴调律，一边自学弹奏一些自己喜欢的“调调儿”。30年下来，许多难度颇高的曲目他也能够弹奏得行云流水。掌握不俗的钢琴弹奏技巧，不仅拉近了吴智杰与钢琴演奏大师们的感情，还拉近了他与钢琴的距离，犹如给钢琴赋予生命。调修在他眼里不是技术活，而是艺术活——挖掘出钢琴的最大潜能，让它以最完美状态发出最动人的天籁之音，这是他所追求的目标。他认为：好的钢琴调修师也是半个音乐家。

师徒传承  薪火不熄

在现代，钢琴是工业化生产和手工技艺相结合的艺术品。现代钢琴生产即使已进入大工业生产模式，但由于钢琴本身的特殊性也存在很多必不可少的手工操作。比如钢琴调律与整音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手工技艺活。也使这一行至今都保留着“师带徒”的传统，钢琴调修和整音的这一技术和传统在珠江钢琴集团建厂之初传承至今已60多年。吴智杰便是在这样的传统里，从学徒成长为师傅。他始终怀揣感恩之心，感谢珠江钢琴集团和授业师傅黄学文的栽培。从事钢琴调修工作多年，吴智杰最难忘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在调琴的过程中把琴弦给调断了，当他忐忑不安不敢面向师傅时，师傅黄学文反而安慰他：“这是好事，说明你有信心，有勇气，手用力了”。吴智杰感慨：“学艺的道路上，如果没有师傅的倾囊相授，一路指点与扶持，或许我也就泯然众人矣了。”受益于“师带徒”的传统，吴智杰多年来一直坚持亲自带徒弟，尽管数不清带出了多少弟子，但高徒比比皆是：“70后”陈德然和“80后”陈兆殷最为业界熟知。与吴智杰一样。他的这两位高徒都拥有“金耳朵”，无需依赖音准仪，辨音误差范围少于1个音分。

在带徒弟的方式上，吴智杰不会拘泥于固定模式，更不会将技术藏着掖着。他不仅在琴房无私相授，还经常带着徒弟们一起出“外勤”，为演奏会用琴调律。当时，著名钢琴演奏家刘诗昆首次在广州开演奏会，需要调修师对钢琴进行音色整理，吴智杰就带着陈德然、陈兆殷一起给入选演奏会用琴的七架卧式钢琴逐一调整，最终让刘诗昆大师格外满意地留下一架“御用琴”。“每次刘诗昆来广州演出，都会使用这架琴，作为年轻的调修师，当然十分自豪。”陈兆殷说。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2018年，按照广州市委、市政府的部署，珠江钢琴集团产业整体转型升级，搬迁至增城新厂区。作为与珠江钢琴集团同呼吸共命运了30个春秋的吴智杰，原本打算跟着企业一起到增城厂区工作。“忠孝无两全”，为了照顾家中的老人，他只好身不由己地放弃了这份有着深厚感情的工作，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珠江钢琴，许多人对他这一选择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轻轻地说：“工作可以再有，行孝要及时。”

虽然离开了珠江钢琴集团，但吴智杰培育调琴调修技能人才的工作却从未间断。继而他受聘于星海音乐学院任教，将自己掌握的、精湛的钢琴调修技艺，传承给新一代的学子。

31年的钢琴调修工作，让吴智杰从一个不会乐器的“门外汉”成为了业内知名的“金耳朵”。他的技艺无可挑剔，这离不开他对钢琴调修技艺专业知识的渴求和对自身的严格要求，他始终保持着虚心学习的态度，为造就黑白琴键上的优美旋律，孜孜不倦地追求钢琴调修技艺的真谛。